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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是我初一同桌,比我大一岁,一双眼睛很大很清澈,像泪洗过的良心。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我们初一上学期,冬天放学回家,看她骑一辆很高的28老式自行车回家,跟她人一般高,坐垫上的黑色皮椅已经破烂不堪了,看得到里面的弹簧圈,链条都生了锈,快要出校门口拐弯的地方摔了一跤。她用冻得跟馒头一样的手擦擦鼻涕很利索的从泥巴地上爬起来,继续骑回家。第二天上学时我看到了她手背上青一块紫一块。
这辈子我从未想到我和阿月人生有交集。
初中每年班上都有组织一次打预防针的活动。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会亲自来每个班上一个一个的打。每次打预防针的时候,班上就会不见阿月的踪影。有次打针班主任提前没通知,恰巧阿月也在班上坐着,轮到她的时候,她咬了咬嘴唇,跟护士说:我不用打,身体很好呢,你帮她打吧。说着阿月顺势指了指旁边的我;那时我已经撸好了袖子闭上眼睛等待护士狠狠地叮上一针。
后来听别人说才知道她是因为家里没钱,打预防针都没敢跟家里说跟家里要钱。
家住农村,冬天我们流行带菜。家里弄一点好吃的不易坏不易馊掉的菜带到学校,一个橘子罐头瓶就可以吃上两三天。那个时候汪月的床头柜上总是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有萝卜干,腐乳,黑豆豉,都是咸菜。我很少看到阿月在学校饭堂打新鲜蔬菜,一整个冬天都在吃那些咸菜。
阿月住下铺,我住上铺,所以我总是会在吃饭时间端个小饭碗坐在她床边上吃饭。她总是把床上收拾的很干净,虽然床单很旧,补了又补的,但是分外的整洁和干净。
我跟阿月第一次接触很特殊。从小到大,我就是娇生惯养的公主,在家里连地都不会扫的人。一天傍晚饭后,头实在痒得不行,跌跌撞撞去打了一桶热水,在宿舍门口洗头。水都灌进了脖子,正冷得透心凉的时候,阿月二话不说就冲上来帮我洗。这被来拿脏衣服脏袜子的老妈撞到了,她不认识阿月,只是笑眯眯地说,我家末末啥事都不会做,以后多帮帮我家末末啊。阿月“嗯”了一声,继续给我冲水洗头。
那日,老妈带来了一大罐红烧鲫鱼,还冒着热腾腾的气,她叫阿月和我一起吃的,我们一人干掉了一条。
2000年初的初中学校设施还很简陋,冬天的季节,每天下午下课后,我们便会一人提一个大桶抢彩票似的冲去食堂旁边的大水炉打热水洗澡。记忆中的阿月总是跑得很快,而且力气很大,一人可以提两大桶热水,小小的身体在风中摇晃。别人还气喘吁吁的提着热水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她已经泡上热水脚了。每次阿月帮别人带一桶,同学会送她一张饭票,她第二天的午饭便有着落,不用自己买饭票。
可是自从那日我老妈让她一起吃了一条红烧鲫鱼后,阿月便跑到我面前说:末末,以后我帮你打热水。
后来从老妈那里知道,她家境很差,爸妈都是种地的,也挣不了几个钱,家里有三个女儿,她父母重男轻女,她妈妈生了她之后过了5年又生了个男孩。她能继续上学就不错了。
因为帮我打热水,我们越走越近,成了好朋友。拿到现在的话来说,我们那时纯粹是利益关系,但是那个时候我和阿月的友情却简单的纯粹。
我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父母会经常给我买辅导书,桌子上堆得老高。阿月英语成绩很差,也从不买辅导书。我把我的给她,她笑着说以后加倍对我好。
阿月说她每次放月假回家要喂猪做饭收门口的棉花,没时间记单词。我就拿草稿纸给她做了一个小册子,把一些难记的单词写在上面,阿月说,这样真好,以后边喂猪的时候还可以揣在身上看看,再也不担心我妈看到了会骂我了。
我们越走越近,放月假的时候我还会时常约阿月到我家里一起写作业,我教她英语,她总是不好意思地笑;但是十次有九次她都没空,说要帮家里干农活;我已经习惯了假期和阿月一起写作业,有时实在等不来我就会走路去阿月家找她;有次夏天晌午我去找她她邻居说她和她妈妈一起下地干活捡棉花去了,我就搬把椅子坐在她家门口等。好不容易把她等回来了,阿月晒得跟黑炭似的,咧嘴冲我笑。
那个时候,在我心里,阿月是被这个世界遗弃的孤儿。却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晴天久了便是霹雳。初二那年,一场突如起来的大病夺去了母亲的生病,母亲的丧事办完后我也不敢出门,不敢回学校。我坐在家里翻旧照片,抱着母亲的遗像发呆哭泣。忽然听到阿月的声音,一个劲地喊:末末,你下来啊,你下来啊。
我打开玻璃窗,探出脑袋,看到阿月骑着那辆28老式自行车朝我家的方向过来,人还没到,声音倒是先到了,可能是赶路赶得太急,两个小脸蛋红扑扑的,被寒风都割破了。
我刚准备下楼,阿月先冲上来了,拉着我的胳膊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末末,你还要不要上学了,还要不要中考了?
我一下红了眼,不肯下楼,阿月说,别担心,学校里别人不敢欺负你,不敢嘲笑你,我保护你。
那天回学校,我看到床铺下面有阿月写的小字条:末末,我答应阿姨永远保护你。
那是2003年,我们还是两个小女孩子,阿月13岁,我12岁。
2003年非典。整个校园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每天阿月都会拖着我去学校医务室测体温,上午一次,下午一次;中午去饭堂打饭的时候,顺带也会给我带上一份;我的里面永远有新鲜蔬菜;她的永远只有白米饭。冬天的热水也是她打的,每次我要自己提她都会木木地一笑:末末,你妈都说了你力气小。
初中也是情窦初开的年龄,虽然不懂情为何物。那个时候对音乐特别执迷,家里全是阿菲杰伦的磁带,我时常放着磁带然后跟着里面学歌。偶像剧薰衣草正火的时候,我们都迷恋里面的一切,哪怕是男女主角用过的信物,有天我跟阿月说:我们去县里吧,去买薰衣草的磁带回来,还有贴画,我要把整个语文书上面贴满LEO和梁以薰的贴画。
阿月犹豫了下,说:我没钱呢。
见我一脸不高兴,她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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